老蛟神色怔怔，完全是一副呆滯的樣子，仿佛被嚇到了似的，他的眼中露出濃濃的不可置信，澀聲道。

“化道？我化道？”

“什麽是化道？”

李浩見老蛟神色詭異，心中也是湧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一邊不經意的摩挲著手裏的龍蛋，一邊側著耳朵仔細傾聽。

“沒錯！”

北老點點頭，看向老蛟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憐憫。

“你的孩兒生下來便是龍子，很是不凡，後來更是融合了萬獸的血液，更加使他的資質變得高絕，甚至堪稱恐怖！不得不說，你這個法子雖然欠考慮，但也不失為一種好的方法，老夫倒也是有幾分讚許的。只是，做這一切的時候，你卻忘記了一件事。”

“什麽事？”

老蛟心中驚濤駭浪，聽得入神，下意識的問道。

“天地之間，每一個生靈都是道的一部分，每斬殺一個生靈，便相當於接下了一個因果，雖然可能微不足道，但是畢竟有因必有果，報應總會來的。”

“你的孩兒本就是受天地寵愛的龍族，若是發展下去，日後成就定然不會低於你，或許還真的有可能成為真龍。然而，這一點你雖然也很明白，但是心中仍然覺得不保險，所以便打起了萬獸血脈的主意，斬殺一萬種不同的妖獸，提煉他們的精純血脈，融合進龍蛋之中，使龍蛋的資質能夠再次提高。”

“不得不說，你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你卻忘記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個道理。”

北老目光爍爍，看著老蛟，徐徐說道。

“萬獸血脈啊，那可是一萬種天地生靈，他們未曾招惹與你，也根本沒有招惹你的能力，而你卻主動上門，取他們的性命，還有血脈……你斬殺萬獸，奪取血脈是因，這萬種妖獸心中的怨恨，不甘和仇恨便是果。這些覆雜的東西堆積在你的孩兒體內，如同慢性毒藥一般，慢慢的消磨著你的孩兒的生命。”

“是這個原因？”

老蛟化作人形，皺起眉頭，露出不信之色。

“就憑那些廢物，他們也能傷到我的孩兒？那點因果報應本龍還不放在眼裏，他們憑什麽有這麽大的能量？”

老蛟所說的很有道理，他可是貨真價實的蛟龍，地位尊崇，只差一步，便可以一步登天，成就真龍。而他斬殺的那些妖獸都不是什麽有來頭的，而且修為也不足以對他造成多大的威脅，否則，指不定誰殺誰！那點因果老蛟何嘗不知，只是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因為這因果報應也是有大有小，有因才有果，因是源頭，果是終點。

源頭若是並不怎麽強大，終點則根本感覺不到壓力。

在老蛟心中，還真的沒有把那些妖獸放在眼裏，那點因果關系，他更加看不上了。

天地之間其他強者亦是如此。

否則，若是都畏懼這虛無飄渺的所謂因果，那麽強者豈不是都不敢隨意殺人了。

“這……”

老蛟的話李浩聽在耳裏，雖然很有些不舒服，但是不得不承認老蛟很強，或許那些所謂因果循環根本不放在他的眼裏吧。心念至此，李浩便看向北老。

“哼！是麽？”

北老眼中陡然射出精芒，嗤笑一聲，聲音霎時間冷肅起來。

“你難道忘記了你的妻子，你孩兒的母親，那只白蛟了嗎？”

聲音擲地有聲，如洪鐘大呂。響徹老蛟腦海。

老蛟立刻汗如雨下，臉色蒼白，嘴唇顫抖。

“她，是她，難道是她？不，一定是她……她害了我的孩兒……”

老蛟身體都顫抖起來，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骨節發白，仍然緊緊握住拳頭，目光中神色覆雜，有憤怒，惶恐，疑惑，恐懼，也有悔恨。

“你明白了？”

北老冷笑。

“為了讓你的孩兒能夠成功的融合萬獸血脈，你居然殺了自己的妻子，你孩兒的母親！甚至還提煉出白蛟的血脈融合在你的孩兒體內，你這種做法，是極度的愚蠢和殘忍的！”

“天地之間，多是紅塵翻滾的無情客，但仍然有那麽一種讓人一生都無法拋棄和忘懷的東西，那便是感情。就連妖魔，都有感情。或是彼此信任的親情，或是相濡以沫的愛情，或是同甘共苦的友情……總之，這世間有血有肉，有靈有思想的生靈都有感情的存在，沒有了感情，那便是傀儡。”

“白蛟乃是你的妻子，你孩兒的母親，你辣手斬殺自己的發妻，並且將死去妻子的血脈提煉，融合到你們共同的孩子身上，你想想，這是多麽大的因果？”

老蛟嘴唇輕囁，臉色白得如紙。

“夫殺妻，兒殺母，這種慘劇所造成的因果，便是天地憤怒，怨恨滔天！這股怨恨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威脅你的孩兒生命的罪魁禍首，其他被你斬殺生靈的怨氣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這種怨氣無法去除，因為白蛟是你的孩兒的母親，他們本就是同源，相互是有聯系的，想要分離，幾乎不可能。最起碼你我都做不到！若是等到小龍孵化，這股怨氣爆發出來，那可真的就晚了！”

北老臉上帶著凝重，很認真的說道。

“你的孩兒，必死！”

“不，不要說了……”

老蛟神色痛苦，眼中血絲密布，他搖著頭說道。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北老瞥了老蛟一眼，輕嘆一聲，走到李浩跟前，老蛟的確需要好好想想。

那是一個雷雨密布的日子，一群修道者手持各色法器駕馭者著遁光追殺著前方狼狽逃竄的一頭蛟龍。

“殺！斬殺惡蛟，賞靈石億萬，丹藥無數，法寶萬千！”

最前方的幾個老道手持銅鐘，青燈，綠傘，皮鼓，冷冷開口，聲音傳遍全場，頓時所有修士都興奮起來。

他們紅著眼，使出最大的力量將法寶打了出去，另一只手掐著各種印訣，雷霆，火焰，罡風……

一時間，法寶法器閃爍著驚天的光華，如同暴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急驟而下，朝著蛟龍打去。

在之後，是一片片罡風，雷霆，火焰匯成的海洋，聲勢壯大，毀滅性恐怖！

轟轟轟！

蛟龍躲避不及，龍背上受到重創，一片片鱗甲被打的脫落，粉嫩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頭都露出了出來，甚是恐怖。

蛟龍吃痛，痛苦的一聲咆哮，龍眼中閃過無邊的恐懼，他覺得自己就要隕落了。

咬著牙齒，使出自己壓箱底的保命絕招，一門驚世的龍族遁法，可以瞬間飛遁數百萬裏，但是卻消耗巨大，甚至有可能修為倒退！

不到萬不得已，沒有蛟龍願意使用這招。

這頭蛟龍實在沒有了辦法，他只能這麽做。

一陣血霧彌漫，眾修士驚奇發現，眼看著奄奄一息的蛟龍居然消失不見，不知道了何處，頓時面面相覷。

蛟龍從沒有什麽時候感覺到自己這麽脆弱，他渾身的精血都快被榨幹，他的骨頭都酥酥軟軟，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風中的一片落葉，隨風搖擺，連方向都無法掌控。

他咬著牙，用最後一絲意識控制著自己，努力地飛，向前飛，不停的飛……

他不知道這裏是否安全，他不想死。

終於，蛟龍不行了，他最後一絲意識也散去了，他渾身都沒有一點氣力，龍目閉合之前。他看到的是一個白色的如同暖玉一般美麗的白蛟。

“臨死之前還有了幻想，這世間哪裏有這麽美的龍？”

蛟龍終於閉上眼睛，昏死過去。

……

幾日後，蛟龍醒來。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夢中美麗的白蛟，正如他夢中所夢到的那樣，美麗，綽約，一瞬間，便吸引了他的內心，他的心臟開始緊張的砰砰跳躍……

她救了他。

從此，蛟龍療傷，白蛟就在一邊等待，她總是很溫柔，完全沒有一絲蛟龍的暴戾，也從來不生氣，柔柔弱弱的樣子，很多時候受了委屈，都會躲在一旁偷偷地哭泣。

蛟龍看在眼裏，痛在心裏，他走了過去，將一臉愕然的白蛟擁入懷中，向她表達了他的愛意，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她接受了他。

從此，他們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蛟龍每天都很開心，似乎那打打殺殺的日子根本就不曾發生過，雄心壯志似乎也完全消失了……他不止一次的想到以後就這麽過下去吧，快快樂樂的，美美滿滿。

直到白蛟有了孩子。

蛟龍得知這個消息，他很是興奮，因為，白蛟誕生的孩子是個紫色的龍蛋。

紫色啊……

蛟龍心中一動，那熄滅了數千年的叫做野心的火焰似乎又在重新燃起，他的目光放在龍蛋上，很是詭異。

之後的事情不用說了，很顯然，蛟龍便是這老蛟，白蛟則是老蛟的妻子，那個可憐的犧牲者。

“娘子……”

老蛟眼中滾落下淚水，滴滴答答的，他想到了那以往的日子，想到了妻子臨死前那不可置信，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他的心在滴血。

正如北老所說，萬物生靈都有情。

只是野心蒙蔽了他的真心，老蛟無法掙脫而已。而現在這個蒙蔽已經被撕開了一條縫隙，並且縫隙越來越大。

“說服我，我給你機會！”

許久，老蛟陡然冷靜下來，他的目光中格外的嚴厲，他指著李浩，說道。

“給我一個理由，讓我相信這個小子有照顧我的孩兒的資格，有讓我的孩兒最終成為真龍的潛力！”

北老忽然笑了起來，他的心中很是舒暢，不怕你刁難，就怕你根本不理會……只要你理會並且考慮，則一切都有可能。

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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